牛奶葡萄酒

只为两个小朋友书写温柔。

【翔霖】牡丹梦

古风/不是甜文

请勿上升真人





贺峻霖出生的时候,刚好是牡丹花期过的时候。

正是伏暑,季夏的天热得人发昏。贺父听着自家妻子生了个大胖小子,一时情绪激动差点晕了过去,还好隔壁严员外即使搀扶,好心打趣提醒,他才匆匆上前抱起贺峻霖来。

 

男孩生得白净,刚出生的孩子五官都皱在一起,模样怪讨喜。接生婆说这孩子有福相,以后肯定有福气。贺父笑得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,忙说三个好。

 

 

贺家和严家自祖辈起就是世交。

有缘的是,贺母和严母怀上喜脉的日子也差不多时候。贺峻霖生下来没满两月,严浩翔也跟着蹦了出来。

 

严浩翔满月酒那天可热闹。什么达官贵人都来祝福。那时候的贺峻霖已满两月,路过的人都喜欢捏捏他肉嘟嘟的小脸,说向小福星沾点福气。可贺峻霖的注意力全不在这些大人身上,直勾勾地用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严浩翔。贺母察觉,把他抱到刚满一个月的严浩翔身边,哪知他直接伸出手去,把严浩翔比他小点的手紧紧攒住。

 

周围哄闹起来,贺峻霖却只顾着自己呵呵笑,整个嘴只长出两个门牙晃啊晃,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。

 

旁人都说这兄弟俩以后关系好,出生就定下来的缘。两方的父母也笑,说这样好,有人陪着长大。

 

 

 

 

后来严浩翔和贺峻霖的确是一同长大。

在垂髫时一同约了去踏青放纸鸢,两个人只带一束风筝,为谁放谁引线争执不休,一直闹到日落天黑屋里燃起炊烟了都没放成。

总角之岁的孩子总顽皮。一起约了到邻家的桃园里摘桃。严浩翔比贺峻霖高上那么半个头,拿着那最大最甜的桃举着手,贺峻霖跳起来蹦,被人环住腰。

 

“哈哈,你拿不到吧!”

结果严浩翔一不注意,那桃子就被贺峻霖抢了去。

“严翔~,我拿到了。”

 

桃园主人见了问:“你两长得怎的这样像?”

二人对视一眼回答:“吾乃双生。”

 

 

 

他们天生就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默契,从性格到喜好。

贺峻霖擅文,严浩翔习武。

教书先生端着戒尺来辅导二人,贺峻霖偷偷把四书五经的答案都写在宣纸缺了的那个角上,再偷偷扔到严浩翔脚边。严浩翔替贺峻霖解围拎剑,每天跟在贺峻霖屁股后面。一声“霖霖霖霖”叫不停。

 

放学后,两人就爱去屋后院的草地上踢蹴鞠,你追我赶,闹的得了一身汗才肯回家。被母亲揪着骂一顿也笑嘻嘻。

 

 

再后来长大了他们也不分道扬镳。

贺峻霖去私塾念书,严浩翔就腰间别着剑,嘴里还叼着柳叶在门口等。一声“贺儿”叫得亲切,揽着人手把被四书五经搞得头晕的贺峻霖拉到河边。给他演示今天课上学的剑术,比试比试打水漂的功夫。

 

结局往往是严浩翔赢的,他搓一把贺峻霖的脑袋,笑着哼哼。贺峻霖赏他一个白眼,顾自回了家,想着晚上的桂花糕得多藏两块,少给严浩翔吃。

 

 

 

两家人每年少不了的活动就是一齐赏牡丹。

京城五月末的牡丹开得最艳,红得像火,与酉时的日落混在一起,天连着地都是红的。

少年并肩坐在一起。

 

十五岁的严浩翔看看贺峻霖,又看看眼前的花丛,倏地来了一句

 

“贺儿,你像牡丹。”

鲜艳的,热烈的花儿。漂亮的,盛放的花儿。

像你,似你,是你。

 

贺峻霖对这话一知半解,却在心里添上几分甜。

说他好看谁不乐意,谁听了都欢喜。

 

 

 

严浩翔和贺峻霖并肩长大,连成年及冠都在同一天。

一文一武,举世无双。

好一对现世鸳鸯。

 

 

 

 

可惜好景不长,两人二十岁那年胡人入侵中原,战争开始得猝不及防,严浩翔还没来得及告别就被一张征兵状给调了去。走前贺峻霖还没来得及送他自己带了几十年的红手链,把所有的福气尽予他。

 

于是乎那份从小到大滋养生长的果还没来得及结就落了地。

 

 

 

当朝皇帝昏庸,边疆将士一腔孤勇成了无用功。奉命回京,哪知对方出尔反尔。一把火烧了京城七七四十九天。所到之处没有一寸土地不被践踏。

 

等贺峻霖看着满天火光过神来时,他发现他只剩下严浩翔了。父母成了这场战争的陪葬,曾经的记忆也被烧了个精光。

 

满天火光里,一片废墟中,贺峻霖说:“我们逃吧,严浩翔。”

 

 

 

于是他们带着身上最后一点银子从京城南渡。

 

他们走的时候是三月初,早春,柳叶正发芽的时候。春天,万物复苏的季节,可他们的一切好像都死在了这个春天里。

 

有人说贺峻霖生不逢时,生在一个花落的季节,牡丹花落,荣华殆尽。

 

贺峻霖想,自己小时候被人称作福星,可长大了身边的亲人连带着自己却没一个幸福的。真是小时候的福气走被人吸了去,自己一点不剩了。

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,他想恨,可惜他不知道恨谁。他想哭,可已经累到没有力气去哭了。

 

独独一个严浩翔,好像成了他唯一的念想。

 

他们钱不多,自然住不起客栈。

白天还好,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,借着初春的暖阳行路。偶尔遇上户发善心的好人家,会给他一点吃的一点水喝。

在听闻他们的故事后微微叹气,心疼他们的际遇,但在那个人人都寒酸的年代,没有人会好心收留他们过夜。自己家的棉被都不够。

 

他们只好去桥洞下,去屋檐下捱过一个个吹着春寒风的夜。

他们两依偎着取暖,可那点温度怎么够呢?贺峻霖本来就体寒,以前娇生惯养的时候一年都要生几次病,现在风餐露宿更加多病。咳嗽成了家常便饭,伴着时有时无的低烧。再加上路途险阻,三番五次的意外让贺峻霖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了惊。

原本明亮干净的眼睛越来越呆滞,连着眼神都变涣散。

他经常在严浩翔的手心画着什么,像是个字。严浩翔问他,他也只是强行挤出一个笑来。

“没什么。”

 

有时候贺峻霖会哭,在白天哭,在晚上哭,似乎脸上的泪痕就没干过。严浩翔见了心疼,用自己的衣服擦去贺峻霖的泪。

“会好起来的,会好起来的。”

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贺峻霖还是在安慰自己,他握着贺峻霖的手给他哈气,让他暖一点,让他好受一点。

 

贺峻霖经常在晚上说:“严浩翔,我冷,好冷。”

严浩翔似乎从不会责备他,只是安慰说:“抱我,我在。”

 

不知多少个日夜,他们陪伴着彼此捱过去,捱过去。

 

他们一路漂泊,从三月到四月,穿过穷乡僻壤,这才有了安息的地方。他们住在一间没人住的草屋里,屋子破破烂烂,却比住桥底下好多了。

 

可贺峻霖的病却不见好转,反而一天比一天重。一声声咳嗽后捂嘴的手帕上都带着血花,红得像牡丹。

 

他觉得自己快完了,可严浩翔却没有,他握着贺峻霖的手,握得可紧可紧,要他给他一个承诺。

 

“贺峻霖,马上就五月了。等五月花开,我们一起去看牡丹,好不好?”

贺峻霖答了什么,严浩翔好像忘记了。

他只记得贺峻霖要他吻他,于是他第一次吻上那如牡丹一般红艳柔软的唇。

 

可没有想象中的甜,只有苦,只有涩,只有冰。

 

那天之后下了一场暴雨,雨很大,把牡丹园里的花骨朵打落了一大半。

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,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出现了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春蝉的一声鸣叫标志着五月的到来。贺峻霖的身体在调理下逐渐恢复,虽虚弱,但他也能走动了。到五月末的时候,身体竟好得差不多了。

严浩翔高兴,说要带他去看牡丹。

两人一边走一边玩,奇怪的是正是花开盛的季节,游人却少。

 

贺峻霖好奇为什么,推着让严浩翔去问。严浩翔抓住路过的老婆婆,问其缘由。

 

老婆婆说,这阵子村里多了个疯子,睡在牡丹丛边上,疯起来逮着人就笑,嘴里还说着“看牡丹,看牡丹”,所以这看牡丹的人自然就少了。

 

严浩翔点点头说知道了,回头看贺峻霖,却发现人没了影。他瞬间慌了神,冷汗都快下来了。

 

“贺峻霖!”

他大喊,一眼望见牡丹丛里有人向他招手。

“严浩翔——”

 

他惊魂未定地跑过去揽住贺峻霖的腰。碰到人才有些心安的实感,他亲亲他的嘴角说:“下次不准吓我了,我经不住吓。”

贺峻霖笑着点点他鼻子说:“好,以后不吓你。”

 

好像回到小时候,最无忧无虑的年纪,他们看花,打趣。严浩翔说贺峻霖像牡丹,漂亮,好看。

 

他们看着花儿,赏着霞,严浩翔突然问:“贺儿贺儿,今年正月我们就成亲好不好?”

贺峻霖被他这么一句说得有些羞赧,脸上的粉红比花骨朵还嫩,说了句“好”。

 

 

 

 

贺峻霖出嫁的那天赶巧还在正月里,整个城一片红火。

贺峻霖头戴金凤钗,一席红妆嫁衣坐在轿子里。他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外头的红灯笼发着亮,绵延了一路,好不漂亮。

明明是寒冬腊月里路边却开着两三丛牡丹,比贺峻霖的嫁衣还艳。

贺峻霖看着偷笑,想着自己怎被花夺了彩头。

 

 

严浩翔倚着门,看着贺峻霖的轿子向自己驶来,马蹄声渐近,他的心跳也跟着踢踢踏踏地马蹄声变快了。轿子停在门口,他掀开帘子,扶着贺峻霖下马。

 

门槛有点高,他说:“小心。”

贺峻霖轻笑一声,说“知道”。

 

他笑意更深,在庆贺和唢呐声里,在司仪拉长调的声音里。

 

“一拜天地——”

“二拜高堂——”

“夫妻对拜——”

 

严浩翔一次次弯下腰身,贺峻霖和他默契依旧,叩头的频率都和他一模一样。

多喜庆啊,红色的布,红色的人,红色的牡丹在中间开。

 

“礼成——”

 

严浩翔抑制不住嘴角的笑,屏着呼吸,掀起贺峻霖的头帘。

今天的贺峻霖很好看,他脑子里突然想过一句诗“唯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京城”。

贺峻霖是牡丹,一颦一笑都动京城的牡丹。

他是为牡丹倾倒沉醉的游人,一头栽进花里,闻香不复醒。

 

唢呐声响,吹得热闹。

 

他俯身吻贺峻霖的唇,那唇却冰得要命。严浩翔被冰的一惊,睁开眼,看到的却是贺峻霖死前的样子。他忽的想起来贺峻霖答了他什么,他说:“严浩翔,我不能陪你去看花了。”

然后呢,然后他吻他苦涩冰凉的唇,试图给予他一点热气。在他的床边大声的哭喊他的名字,可贺峻霖再也不会睁开眼,再陪他去看一次花,赏一片霞。

 

他知道为什么四月的那场雨为什么冷得让他记得深刻,因为他的爱人在那个雨天走了。

 

他好不容易把什么都忘记,可他又把什么都记起来了。

 

他的眼前模糊着,把一片红模糊。那哪是火红的婚宴啊,那是贺峻霖唯一的遗物,那手帕上的血。

严浩翔突然就知道贺峻霖在他手心写的什么字,是“死”啊。他无数次地把伤痛欲绝写在他手心,乞求上天的一次恩惠。可他明白的太晚了,一切都错过了。

 

他又想起来了,想起来老婆婆说的话是什么了。老婆婆说:“这阵子村里多了个疯子,听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人死了。死前约着一起去看牡丹,可惜人命短,还没等牡丹开,就走了。于是那小伙子也成了疯子,每天睡在牡丹丛边上,疯起来逮着人就笑,嘴里还说着“看牡丹,霖霖,看牡丹”,让人好不害怕,所以这看牡丹的人自然就少了。”

 

 

什么喜宴,唢呐,司仪,还有他的新娘,在一瞬间全都没有了。

唯独贺峻霖的声音还在脑海里,好像是他上一个生日的时候说的,他说:“严浩翔,牡丹的花期过了。”

 

“是啊,花期过了。”

严浩翔小声念叨着,他伸出手想抓住那一片红的幻影,可什么都没有。

 

什么都没有,花谢了,人不在了。

他的牡丹梦也醒了。

 

 

*唯有牡丹真国色,花开时节动京城。——刘禹锡《赏牡丹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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